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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宜嘉珍】二线罗密欧 【1】

*段爱豆→作家嘉←朴演员

*万字首更很有诚意了哈哈

* 狗 血 淋 头 三 角 恋



 

1.

 

越洋班机有一股特有的宁静。巨大的机身静静划过夜空,半空的机舱中数百名乘客连同这庞然机器,一道栖身于浩渺的黑暗。 

 

漫长——这是金有谦一直以来搭夜国际航班的感想,他是队伍中的老幺,每次登机都不管不顾倒头就睡的——但此刻行不通了。

 

黑发少年调整了一下坐姿,在头等舱宽敞到荒唐的座位上舒展开长腿。“这哥真是一动不动的啊……”他拉高毛衣,眼神从衣领上方探出来,直勾勾盯着走廊对面。

 

对面那人把座位几乎放平,瘦削的身体平摊睡在那儿,休闲的卫衣球鞋装扮像个孩子,帽沿压得极其低,把巴掌大的脸挡得严严实实。

 

他从上飞机开始便维持着这姿势,平稳,拒绝好奇,毫不羁束,似乎每时每刻都如此从容有魅力。金有谦知道经过他身边几次的空乘小姐们都好奇得快憋出病了,这位客人再不给她们个机会弯下细腰倒两杯茶,就是迫害罪。

 

“到底是不是马克噢?”“难道不是吗?像人偶啊不是吗?”

 

金有谦侧着脸叹了口气。

 

注意到这个角落的空乘们悄悄抬眼一瞧,“啊有谦啊!……忙内呢是吧。” 

 

然后小心地轮番过来要了签名。金有谦边笑边签,“还以为姐姐不知道我呢……”在她们继续试探前帮哥哥揭了过去,“那边是马克哥没错,他太累啦,真是对不起啊。”

 

“哪有哪有。”空乘甜美的微笑真是比偶像还职业。“就你们两个呀,是去欧洲工作吧。”

 

金有谦点点头。总不能告诉你们是去追前男友吧。

 

那位盘着头发的可人小姐笑了笑,便轻巧地走了。路过段宜恩的座位时还贴心地收起了他翻了两页的书,细心合好。

 

金有谦看在眼里,扁了扁嘴。

 

出道第三年了,队长在范哥,主唱荣宰哥,加上他们两个,唱跳演艺没有哪样做的不好。要说头疼,可能眼下这件事最头疼——就这个躺在那儿还潇洒得不像话的,让女孩子忍不住往他书里夹电话号码的段宜恩,最让人头疼。

 

他不是没见过段宜恩谈恋爱。

 

练习生时从他房里走出来的,单穿着他的T恤的女练习生。出道后短暂交往的小模特。聚会上一见钟情的圈外好友的好友。他的马克哥不花心,却也从不间断。细白的手指扣在小姑娘的手腕上,又漂亮又有力,抓住了她便跑不了。

 

“马克的魅力,真的在于果断又温柔啊。”一起录综艺的前辈这样说,“真男人啊真男人。”

 

所以他那真男人中的真男人,马克哥,到底是着了什么魔。某天淋透了一身冰凉的雨水失魂落魄得像个鬼,把帽子一摘,站在客厅里说:有谦啊,我失恋了。那天的雨夜又冷又长,不知道他走了多久,又为什么没开车。为舞台锻炼的精瘦身材贴在湿衣服上,裹不住颤动的心脏似的。“这次是真的……难过得快死了。”他没听段宜恩讲过这种话。

 

难过成那样,人是睡不安稳的。

 

抖成那样的声音说出的“失恋”,都是不能从心里拔出来的刀子。

 

金有谦默默地又看了一眼他。

 

这位入睡姿势的当红偶像,分明在空姐碰他的书时,不动声色地咬了咬唇角。

 

 

2.

 

事情开始于一次录制。七个月前的一次综艺录制。

 

综艺没有那么难——段马克的金句如此说道。他从没像人们想象中那样对艺能尴尬,甚至接下某户外节目的常驻时毫不心慌,似乎那个在上升期急需曝光又经常在节目里一言不发的人不是自己。

 

公司对他的嘱咐只有一句:对着镜头多说话。

 

说啊。段宜恩点点头,捋捋头发就去了发布会现场。

 

户外节目还是对他眷顾有佳。某次城堡特辑,大家穿着披风跑来跑去做任务。段宜恩为了同队的前辈,情急之下从楼上的阳台爬到了楼下的阳台,护着人往外逃。那位胖墩墩的笑星前辈给足了面子:“刚刚马克在阳台从天而降,太帅气了?!我以为是罗密欧啊罗密欧……马密欧啊!”左荒右唐两个大字挂在段宜恩脸上,搞笑得很。于是他在代号珍稀的户外综艺中拿到了一个绰号。

 

春天季终时有个特别企划叫“找回自己的名字”。录制开始时pd拿着话筒解释:“各位,今天大家要在任务中找到自己真名的所有拼音,拼凑完整才可以在最终舞台上和粉丝们相见。我们预定了非常大的舞台,并和粉丝们达成了春日date的约定,请大家努力找回名字,站到舞台上和粉丝完成季终告别吧!帅气地!”

 

找回名字,舞台约定。这些词让段宜恩有些心动。然而有个人比他反应更快,是个演员嘉宾,朴珍荣。“会努力和大家相见的!”白润英俊,双手一拍,真是又温柔又有魄力。

 

作为常驻中的“帅气”担当,段马克开口失败。

 

第一个游戏在海边,爬沙打滚耗尽了力气。队内的前辈们开始身体搞笑耍赖,段宜恩只能喘着气边跑边笑。他状态一般,被最近的演出行程提空了体力。然而他注意了一下另一队的朴珍荣。过来宣传电影的朴演员非常卖力,精力甚好的样子。冲洗沙子时还会照顾同行的女演员。的确是很优秀的人。段宜恩抹了把颈间汗,下了结论。

 

休息期间别的嘉宾问他:“你总是看珍荣啊,之前认识吧?”段宜恩坦诚得很,“他和我们队长在范认识。”朴珍荣似乎朝他看了一眼,段宜恩不作反应。互相毫无恶意,却都是淡淡一眼。

 

休息过后的第二个环节热闹了起来。有不少事先就等着的粉丝,在公开的游戏场所集合。

 

“这个环节需要couple配合完成,每个人轮流出去挑选自己的饭作为搭档。搭档必须通过粉丝问答测试才算合格。”pd宣布规则。在场的粉丝似乎也不知情,一听便尖叫起来。

 

几个前辈的问题都是出道日期,出道单曲等等,因为年代久远笑声不断。轮到朴珍荣时画风一转。“站在眼前的这位,刚出道时的艺名叫Junior……”pd举着喇叭准备提问。“噢?我以为会问Junior这个名字呢?”朴珍荣略显惊讶。Pd吊足了胃口,抛出问题:“那请问他现在以之活动的本名叫什么?!”

 

朴珍荣笑得蹲在了地上。这问题身负炒热气氛,捧高嘉宾的重任。全场粉丝无论属性都在高喊:“朴珍荣!朴珍荣!”

 

段宜恩也笑得直抖,录节目的思虑却没停。他盘算着队伍里游戏的男女比例,琢磨着接下来自己得找个男饭。谨慎的眼神扫来扫去,被一个人吸引了注意。

 

在靠前的位置,被一堆举着“珍荣”的牌子包围的男饭。软软的棕色发,墨绿卫衣和阔腿裤,明亮的眼睛兴奋得不行,“朴珍荣!朴珍荣!”段宜恩对“好看”的要求是很苛刻的,但此刻忍不住多看了两眼。大概是可爱。

 

“朴!珍!荣!”男孩拢着手掌喊,大眼睛笑得眯起,双脚站姿小小地内八。在一堆少女饭中也毫不违和。引人注意,又让人悦目开心。

 

就他吧。段宜恩摸了摸鼻尖,只希望问题能答得上。

 

段宜恩向来运气好,从没哪路神仙刁难,但没想到这种时候老天会让他紧张一下。

 

朴珍荣笑着直起背,苦恼似的扫视人群,“大家都很热情啊。噢还有男孩子呢……”他往人群中走,似乎做好了铺垫只差最后一幕。

 

段宜恩心一悬。看那棕发男孩的神色,像是一早就说好似的。眼睛一眨一眨,要被人牵走了。

 

突然有人盖过了人群:“park——jin——young!”一个年轻的女音声嘶力竭。

 

全场轰开了。

 

前辈mc们鼓掌大笑。朴珍荣看了看,觉得此刻的综艺叙事只能这样了,“谢谢你!”真诚地握住了那位女粉丝的手。

 

段宜恩见状呼出一口气,装备好笑容等自己的流程。

 

“下一名,是我们节目的爱情高手啊,”mc前辈看向了他,把台词念得很有趣,“海外来的美男子,从天而降的罗密欧,马克!”

 

段宜恩走出队列,作为在场唯一的唱跳偶像,粉丝都训练有素地发出了高呼。 

 

“问题跟刚才珍荣的很像啊——作为GOT队员活动的马克,本名其实是?”

 

段宜恩自己也一愣,一副忘了名字的样子。他在大家的笑声和乱七八糟的答案声中勾起嘴角,环顾着问,“我哪个算真名呢?”他知道节目组做后期总给他挂“迷茫的美国人”这种字,没办法啊,他真的有点困惑。

 

人的运气是种微妙的气流。越在意的时候越会从手中溜走,脑中一片空白,跃入白与黑之间的孔隙,直觉中通过一丝电流时,总有神奇的好事发生。

 

段宜恩!”

 

段宜恩又一愣,这次连常用来录节目的“茫然”神情都没了,是真实的,空白的愣了。这是他中文的本名,虽然粉丝确实会知道,见面会也常有人在台下喊他,但这次有些神奇。

 

就是那个棕发男孩,手缩在长袖里,不知道什么时候卫衣帽子也带上了,晶晶亮的大眼睛从刘海底下盯着他。站得不算近,声音也没有刚刚喊朴珍荣那么高亮了,所以显得很真实:“段宜——恩!”

 

在“段马克”“Mark Tuan”的浪潮中有个声音:段宜恩。这声音让他想到糖,一颗冰凉的,刚投进热咖啡里,融成圆球状滋滋作响的砂糖。

 

“我是美国籍,但出生的时候爸爸给的本名是中文名字。”段宜恩有些认真地解释了起来,“所以挑一个第一个答中文的可以吗?”

 

这下那孩子似乎慌了,抬手拿袖口挡住了鼻子。段宜恩没久看他,接了几句mc前辈的话,理清之后走向了那个男孩。

 

“这位发音非常标准,比我发得好。”然后在掌声中握住了对方袖子里的手,捡了宝的珍惜神情配合气氛非常恰当。

 

应该是饭吧。段宜恩看了看他,受宠若惊又有些奇妙的自信似的,圆眼睛笑意盈盈,“噢?”反应了两秒抽出手挡住脸,一下子说不出话了:“啊呜……”

 

前辈mc一下子找到发挥舞台了:“这样,马克的粉丝们都看着,我们再听一次标准的发音吧。”

 

棕发男孩不太敢盯着段宜恩似的,眨眼向mc求助,“这样说是不是有点尴尬呀……”

mc提议前自己又想到了点子,“这样,你问我一个问题,我只能用你的名字来回答好吗。”

 

段宜恩一下子笑得有些灿烂。Mc前辈连忙笑答:“这位朋友天生的综艺感。”转向马克,“我们马克,迷弟的心也是不能辜负的,为了再一次听到心动的标准的名字,向这位问一个问题吧!”把男孩的双手交到了段宜恩手上,标准的综艺对话姿势。

 

段宜恩实打实玩游戏是强项,其他擅长的艺能设定不多,但也从不是个无趣的人。他心中自言:do better than‘GOT中你最喜欢的成员是谁’。

 

可能是最近在写歌词的缘故,也可能是盯着眼睛大的人就容易乱说话。

 

偶像马克段,双手虎口勾着别人的虎口,说:“今晚有幸入你梦境的人是哪位?”

 

 

 

3.

 

 

王嘉尔,23岁,版税吃饭的外国人,中韩两地卖小说的小作家,的确是时常做梦的。比如一笔横财,突然十本书的约,突然签了电视剧合同,Bambam又变回十四岁的奶孩子给他抱了。只是做梦也想不到会要他回答这样的问题。

 

他只是来看珍荣的,顺便带着一点毫无野心的希冀,要看看段宜恩。

 

 

两周前。

 

“啊珍荣啊!!我好激动!”刚得知朴珍荣要和段宜恩一起录节目的时候,王嘉尔比本人还兴奋,在朴珍荣客厅里抱着枕头蹬腿。

 

主人公拿着下一部电影的剧本,无语得要命,“你这么喜欢我去要他号码算了。跟他是想熟就能熟起来的程度啊。”

 

“不要!”王嘉尔从枕头里把头拿出来,棕发一团乱,“你虽然年纪小,但是比他们团先出道啊是前辈啊,不要去跌人啦。”

 

“那叫跌份,丢人,Jackson。”朴珍荣抿着嘴笑。“丢人。”要他跟着念了几遍才放过。

 

王嘉尔想到了什么又把枕头抱紧,“而且你不要去跟他变亲啊。他这么喜欢长得好看又文静的,你又刚好这么好看这么文静,你们变得很要好了怎么办,我会嫉妒死的。”绕来绕去竟也没说晕。

 

朴珍荣扑哧一声,“那你还要不要来看我录节目?不看我就把他拐走了。”

 

王嘉尔也不知气得羞得还是兴奋得,话也不说,把朴珍荣扑倒在沙发上一顿挠痒。

 

 

然后两周后他就站在了预设粉丝应援的游戏区。

 

晚春的天气暖洋洋的,但在郊区等上四五个小时也不轻松。王嘉尔问自己朋友的粉丝们,“你们累吗?”少女们摇头,“珍荣欧巴就快来了。”王嘉尔认了真了,“你们欧巴知道你们这么累吗?”有个小姑娘庄重地指着他,“一会儿见到了,你就知道值得了。”

 

王嘉尔眨眨眼睛,觉得有些厉害,便点了点头。 

 

其实许多场景在人生剧中只履行一种极小的,无足轻重的天职。比如这时节目的车队缓缓驶来了,竟然有十几辆车。大小机器训练有素地和场地设置衔接,没半个小时便布置好了。但镜头可能有一些魔力,在pd确认“完成,艺人准备入场”时,王嘉尔陡然一阵惶然的紧张。

 

早上朴珍荣跟他打过电话,晨起的懒散嗓音,“啊,好的,那就下午见吧。”这跟眼前这人是同一个人吗?

 

修正过的精致的妆发零死角,从上个场地辗转而来也毫不疲惫。下车之后就跟等待的人群打了招呼。王嘉尔之前在拍戏片场见过他,撑着大阳伞的职业演员,但似乎跟现在也不一样。十几米的录制距离,从他到演员朴珍荣,这距离竟是这么迷人的。

 

世界在段宜恩下车的时候变得分外明亮。

 

王嘉尔简直要呜一声。

 

他不会像献出全身心的少女饭那样掘地三尺,但也很熟悉马克的声音,各种腔调的rap,偶尔唱歌,节目中惜字如金的吐槽,笑声和喊声。也见过很多照片,舞台上的,其他行程的。然而真正见到便觉得不同。也许世上拿来做他的材料本就不同吧,是救世的,滥用的,挥霍了别的什么河流山川美景的,他在你面前时,相隔的距离像一泓璀璨流动的星云。

 

“下午好!”段宜恩轻轻打过招呼就去准备拍摄了。妆很淡,瘦得很,脚下生风,步子轻而潇洒。

 

“我把他作为欣赏的rapper来喜欢的呀,珍荣!”

 

王嘉尔信誓旦旦地跟好友这样说过。

 

作为偶像便会有些迷恋,而迷恋都是自我投射的幻觉。他这样想。

 

但段宜恩就该是偶像——此刻站在人群中的王嘉尔看了个明白,这样有魅力的血肉存在就该被迷恋,被迷恋才是公平。

 

正式录制开始之后王嘉尔开心得比谁都欢。在笑星们主动接近时还有些激动,既想被选,又怕被选。轮到朴珍荣时他脑中已经一片空白,有种神奇的鸣动似的,万众瞩目的人,熟悉而陌生的人,似乎向自己走来。

 

但最终朴珍荣牵起了一个女孩子的手。 

 

对王嘉尔来说这就是结束了。后面还有一个女演员,一个段宜恩,都不可能跟他有关系。

 

“马克的本名”王嘉尔当然知道。这样漂亮的名字每个人都该知道。“段宜恩!”他炫耀般喊道。像对一个长久不见的喜欢的人说话似的,他听不到,所以想向别人炫耀。

 

可能人做多了好事真有好报,比如给Bambam生日买了礼物,喂了楼下的流浪猫,写文章时帮某家鳏夫酒家老板打了广告,也可能就是那刻全世界的流星砸到了王嘉尔的许愿田里。

 

这是怎么了?段宜恩站到了他面前。真人近看更精致。汗津津的额头和脖颈,骨骼各处都是纤细有力的,眼睛和手简直线条秀美,形象却那么利落俊气。想在他面前抱膝蹲下,或者变小一倍,总之缩成一团就好了,缩成一团才感到安全。王嘉尔这样想。

 

“这位发音比我好……”他选了自己做搭档。

 

“噢?” 我是个说不利索话的香港人,不比你好。

 

王嘉尔呜呜哼着双手捂住了脸,可手又被抓了下来。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,步子却万分诚实地,段宜恩往哪儿走,他就往哪儿走了。 

 

Mc说:“马克的粉丝们都看着,我们再听一次标准的发音吧。”

 

你不是个花痴,也不能做傻子。王嘉尔站在镜头前自我告诫。他感到朴珍荣的目光也默默闪着戏谑和警示。“……这样,你问我一个问题,我只能用你的名字来回答好吗?”避开了段宜恩注视的目光。

 

他只是个写歌词的,你是个写书的呀。王嘉尔被托住双手的时候这样想。为爱豆赚分量的自己棒极了。

 

可谁说写歌词的人就不肉麻了?

 

也可能这根本不是什么肉麻的综艺设定,是一种魔法的隐秘缔结,咒语从口出,契约由口定,我回答了便是你今日的仆从,你开口了便是封在我梦中的神灵。

 

“今晚有幸入你梦境的人是哪位?”段马克,一个说着韩语的美国籍中国人,拿着枪狙击一个名字。

 

王嘉尔在粉丝的尖叫和嘉宾的肉麻抗议中,灵魂出了窍了:“段宜恩”。

 

4.

 

“对自己今天的运气也很满意”是段宜恩熟悉的内心状态。听到中文名字之后更是如此。

 

正式游戏前有一些准备时间。坐在地上换鞋时,段宜恩问了搭档的名字。

 

这个大眼睛的玩具公仔似的男孩儿叫jackson,中韩英文混着用,一边害羞得不行一边活泼地放电:“你可以叫我嘉嘉。”双手撑在地上。段宜恩一听就笑了,想了想该怎么说,“我的额,宗文不太好。还是叫你jackson。”怕对方认为自己是个寡言难相处的人,笑得格外明朗。

 

小粉丝要被电哭了一样,膝盖弯到胸前,两手环得紧紧的。

 

同队的前辈来预告游戏,大家要完成一个水陆接力跑。段宜恩站起来跟人商量,“我们组下水吧。”王嘉尔也恭敬地站了起来,示意可以。他懂一些,水下比较辛苦。

 

另一队的朴珍荣在教自己的女搭档什么东西,比划来比划去,然后女演员也谈笑着走近了些。王嘉尔都不敢多看他,生怕这个良心发黑的漂亮演员搞事情,过来跟段宜恩说一句“杰森真的喜欢了你好久啊”,就真要无地自容了。

 

跟段宜恩在金灿灿的阳光下一起玩水,这是什么梦境。王嘉尔站在赛道上踢了一脚泳池的水。

 

他们要在水中轮流钻过五个圈,吹起鸭子救生圈,然后去浮板上站起来跳高抓到玫瑰花交给下一棒。

 

“游戏开始!”裁判吹哨。前面的队友纷纷出发了。段宜恩一到这种身体竞赛就兴奋,原地蹦了两下热身,做艺能反应也被抛在脑后,满心要赢。

 

前辈终于完成任务跑到水边时,段宜恩短暂击掌,就跳进了水里。王嘉尔作为游戏couple靠谱得很。两人轮流帮托对方过圈。“okok,可以了,let go。”段宜恩急急钻过,往前游了几步帮王嘉尔。对方也敏捷有力,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,钻过橡胶圈时背肌分明。总跟前辈和女孩子玩游戏的段宜恩很久没遇到这样的搭档,胜负欲一下赤热滚烫。

 

按照商量好的,最后王嘉尔要帮段宜恩爬上浮垫。但别的队事先领先,已经有人站在了上面尝试起跳了。段宜恩不知道在笑什么,又急又意欲膨胀地,“拉他下来拉他下来!”前辈要是听懂了这句中文大概也会欣慰,队里的综艺黑洞也会犯规了——他立马被两个小伙子齐齐拽了下来。

 

完成任务抛出玫瑰的时候,段宜恩开心得跟中了奖一样,哇啊啊地扯破了嗓子。

 

朴珍荣他们队在接力最后胜出了,这也没影响段宜恩的好心情,尽力尽兴便没所谓的样子。王嘉尔擦脸时看了看他,对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形象,揉了把头发就站着跟人说话。助理帮他擦头发,他道谢接过来,自己就刷刷地搓了两下。

 

贫愈贫,富愈富的道理哪里都行得通。这副头发湿乱蓬松,光脚,短袖T恤裹在身上的样子,现役爱豆段宜恩,还是从容而魅力四射。商量补录镜头的时候,眯起眼睛有些严肃的神情,也新鲜好看。

 

王嘉尔一下有些懵了,不知道何时梦醒似的,也没人告诉他站在这儿该怎么办。

 

段宜恩点点头结束对话,把毛巾一扔,看到了立在原地的王嘉尔。

 

“辛苦了!”他亲切万分地走近。

 

王嘉尔握了握他递来的手,觉得自己心满意足的心情有些异样。“哪有!跟你玩游戏很荣幸。”他开心地回应,也不知道哪里涌上来几分委屈。

 

开心到忘乎所以,是千真万确的,可怜的是委屈竟也是千真万确的。他不懂为什么。

 

段宜恩看了看他。湿答答的顺毛贴在脸上,湿漉漉的眼睛显得有些温顺,节目组发的T恤贴着肉也没不自在,对自己的身体很是自信的样子,跟人说话却会害羞。又健美,又柔软。真诚到不适合面对镜头。

 

这样子让段宜恩觉得他都没成年。

 

“嗯……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这里念书。有时候我回中国活动没有随行的人懂语言很辛苦,会想找个翻译。”

 

男孩的大眼睛又亮起“我是谁我在哪儿,这种好事会发生吗”的光。

 

“我不能给你留号码噢,被看到会被骂。你把你的给我吧。”段宜恩示意他自然地往休息室走,路上还跟工作人员一一问候。

 

在离开前,王嘉尔拿着场记那里借来的笔,给手机都拿不到的段宜恩留了号码。

 

 

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能告诉朴珍荣。

 

但认识了三年多,王嘉尔对朴珍荣和自己出道做模特的弟弟Bambam是毫无保留的。瞒不住一个,就瞒不住另一个。

 

他没两天就把这件天大的事兜给了朴珍荣。

 

朴珍荣就快出发去拍新戏了,读台词的会议刚结束就被约饭的王杰森甩了个炸弹:说不定我能给段宜恩做个中文翻译诶。

 

朴演员刚念完反派台词,阴鸷的表情还统领着面部肌肉,这下真是装都不用装。

 

“什么?”

 

王嘉尔夹了块肉塞进米饭里,“录完节目他说可能需要去中国的随行翻译……我给他留了号码。”看朋友不太开心的样子,王嘉尔笑嘻嘻地说还没消息,只是想到给他留了号码觉得高兴而已。

 

朴珍荣瞥瞥他,“他以为你是小孩子呢吧。不知道跟我同岁吧。”他们组合论出道比自己晚,录节目遇到的时候段宜恩还很敏感地叫他“前辈”。

 

“杰森啊。”朴珍荣拿勺子推了推汤,“我们之间没什么不可以说的,对吧。”王嘉尔心很软,认真跟他说话他就会听,“我真的不知道这算不算件好事。”

 

王嘉尔抿起嘴,下巴一挤,嘴唇挤成了一道卡通线。

 

没期待不是好事,有期待的确也不算什么好事。

 

 

5.

 

 

接下来一个礼拜什么都没发生。GOT四个人在海外活动,王嘉尔观望般关注了一下。然后他们就回来了,休息得悄无声息。然后录制的那期节目播出了,这转移了王嘉尔不少注意力,他拉着Bambam一起看完了。自己出境还不少。

 

游戏过后的季终舞台着实让人感动。

 

朴珍荣是可以以歌手出道的实力,向粉丝献歌时魅力很致命。王嘉尔拍了个视频传给朋友:珍荣啊!!!-可爱表情- -激动表情- 你是王子殿下!!!

 

细胳膊细腿的Bambam蜷在沙发上剥着橙子,在重要人物出场时提醒了哥哥:“啊啊,段宜恩段宜恩。”

 

王嘉尔嗷呜一声。看到GOT成员陆续进场,作为惊喜嘉宾。

 

在节目里的马克是老幺,但在组合里不是这样。“我今天感觉很神奇,作为这里的忙内,带来了自己的弟弟们。JB是我们的队长大人,但我今天有点想做哥哥。”化了舞台妆的段宜恩是个天仙,这时候自称哥哥就有些犯规了。

 

舞台非常帅气。每个人都在发光。最后的感言也很帅气。段宜恩说:“今天是我近期最高兴的一天,谢谢大家的陪伴,一定要身体健康,下一季也要开开心心地相见!”

 

彩带喷了满空,亮晶晶的碎片中众人欢呼。王嘉尔看得出了神。他忍不住想了一秒,只有一秒,“近期最高兴的”那一天会不会其中有一个原因是自己。

 

节目在GOT的音乐中结束。

 

“咦我还以为他们还在二线徘徊呢,现在突然这么红啦?”Bambam似乎有些诧异,一个酬金不菲的模特还像一只脚踏在娱乐圈外似的。

 

王嘉尔也不太懂,他向来对音乐性比明星性敏感,但这么一说也挺高兴。“节目里前辈冲马克罗密欧罗密欧地喊呢,罗密欧能是二线吗。”

 

Bambam笑了笑,又懂事又天真似的,“哥,别太把这种当回事儿了。一线大红人,指不定也是替补罗密欧啊。”他看了看王嘉尔的手机,朴珍荣果然一下子就回复了他:杰森看了节目啊,谢谢。

 

王嘉尔对Bambam的文字游戏向来不往心里去的。

 

“没关系了,我还是收收心写东西吧。夏天的时候,故事总是很好卖的。”他轻轻拍拍Bambam的头,还像他们刚合租时一个大学生一个小孩子时那样。

 

 

小模特忙着,大演员也忙着,王嘉尔正好一个人熬熬字数。他用韩语写作已有五六年,从读书时就开始了。大多是短篇,以聆听者身份叙述他人,经常是真人向他倾诉的故事。口吻措辞有些外国人特有的天真,但思考却有着狡黠的,萌芽般的深刻。在中国卖的书倒有一些中长篇。双语不双全,让很多人觉得神奇。

 

 

又过了几天,相约吃饭时,别的朋友说“王作家最近突然忙了”。

 

王嘉尔扑地笑了,“不是作家!作家应该有这样,”他两手中间留了一大截,“我现在是这样的。”两手中间空了一小截,然后在不同的位置截了几段。

 

大家笑嘻嘻地表示理解,但拍拍他以示鼓励。

 

可能的确有些忙了,还有那么点点不知缘由的寂寞,王嘉尔喝了半杯酒。

 

他的酒量差人尽皆知,也没人敢多灌他。脸颊绯红,话比原来还多,一个人嘚嘚波波感性得很,听多了还怪心疼的。

 

正巧来了个电话。身边一个哥哥接了起来,“……帅气又冷淡的朴氏王子殿下?”他念了一下备注,恨不得把舌头咬了。

 

电话那头似乎笑了一下,又冷静地问:“请让Jackson自己听一下电话,谢谢。”

 

那哥看了看王嘉尔,觉得他估计是走不动道了,“杰森喝酒了接不了,我正准备送他回去或者找模特弟弟接他。”

 

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,表示不用叫Bambam了他来接。

 

王嘉尔迷迷瞪瞪听到了对话,“谁啊?”抓起手机看,眯着眼睛拼命抵抗散光。哥哥实在不想把备注再念一遍,拒绝回答。王嘉尔甜丝丝地笑了,“哥现在的表情很可爱。”“你可爱,你可爱。”对方嫌弃又好笑地揉了他一把。

 

这电话又响了。外面是夏夜热腾腾的湿气,店里是十足的冷气和年糕锅的热气。王嘉尔胳膊肘边的手机又亮了起来,一串陌生号码。

 

“喂——?”王杰森抑扬顿挫地接了起来。

 

“Hello?”电话那头的人声音不响,但好听极了,要从电流中揭秘一样低沉好听。

 

王嘉尔想不起来了,哪里听过这个声音。只觉得心口一紧,不知道是欣喜还是难过。“哎?”

 

“Jackson?……王嘉尔?”那人小心地找了一下发音,“尔”字卷得像纸板。

 

这样口气说中文的人王嘉尔世上只知道一个。他酒突然醒了一半,又好像彻底醉了,“你是马克吗?”

 

周围人还在谈笑风生,嗡嗡的人声像某种宇宙的背景音。而王嘉尔竭尽全力想听清电话里的声音。

 

“还好你记得我。”段宜恩说话流畅了一些,嗓音有些疲惫,还从鼻子里咳了一声,但情绪很不错。

 

王嘉尔静静地握着手机,精神内壳又飘在了半空中。他听到段宜恩问他:你现在在哪儿?

 

期待的难熬有很多种。

 

漫无边际很苦,短暂也很苦,长长的期限很难,明知很快要来却还要等也很难。

 

比如这种时候。一个多月毫无音讯的现役爱豆,放送忙人段宜恩,说要来找他了。

 

这家年糕店好像天旋地转地,一点也不真实。夹菜的动作重复了好几遍,发现自己忘了吃。为了掩饰尴尬又端起了酒杯。

 

“杰森,等人来接就行了,别再喝了。”吃饭的哥哥们突然这样说。王嘉尔愣了一下,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胃里蜷缩蓄势。这是紧张。

 

“啊?……所以谁要来啊?”他听到自己这样轻轻地问。正巧夹着门滑动的声音,就在背后。

 

此刻乱糟糟的王嘉尔最不需要的东西就是一个问句。

 

然而那人给了他一个问句:“所以Jackson在等谁?”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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